這話一出,幾個吏員臉色更苦,卻沒人敢反駁。
溫子然雖沒深究
“誣陷”
的根源,可這頓板子下去,怎么著也是皮開肉綻啊。
而且這刑罰不比其他,青竹板韌勁足,每一板下去都先陷進皮肉再彈起,不過三兩下就能讓人從皮肉里滲出血來。
衙役們聽得指令,立刻準備動手。
幾個吏員臉色慘白趕忙求饒認錯,溫子然倒也沒有繼續追究。
其實溫子然也不是真的想處罰誰,不過是用這種方式說明他也不在意事實真相,只要認錯,這事兒就過去了。
吏員們連滾帶爬地退出去后,官署正堂瞬間靜了下來,只剩下案上攤開的賬冊還留著方才的紛亂痕跡。
張默垂著手站在原地,青布官袍的衣襟還皺巴巴的,是方才被王吏目揪扯時留下的。
他偷眼瞥了眼溫子然,見對方正低頭翻著那本被改動的賬冊,指尖偶爾在墨跡上停頓,心里卻沒半分感激,只憑一頓板子唬住人,不查誣陷的根源,這樣的官,和那些糊里糊涂的上官又有什么兩樣?
“坐吧?!?/p>
溫子然突然抬頭,指了指案旁的木凳,語氣聽不出喜怒。
張默愣了愣,還是依言坐下,只是腰背僵直,透著股不服氣的倔強。
他以為溫子然要提方才誣陷的事,說他賬冊管理不當之責,辯解的話都想好了,可溫子然卻沒提半個字關于誣陷的事,反而拿起案角另一本厚厚的賬冊,翻到城西區域那一頁,問道:“城西酒肆這季度的稅收,比上季度少了三成,你怎么看?”
張默猛地抬頭,眼里閃過一絲詫異,隨即又沉下心來。
他認真匯報工作:“溫大人,城西酒肆減稅不是因為生意差,是有三家酒肆借著‘西域客商專營’的由頭,虛報免稅額度。我查過他們的進貨賬,每月從大靖境內采買的糧食,比賣給西域客商的酒還多,分明是把本地生意也算進了‘專營’里,這才漏了稅?!?/p>
他說得條理清晰,“不光是酒肆,綢緞莊也有問題。上個月有個波斯客商買了兩百匹蜀錦,按規矩該收三成關稅,可他們只報了五十匹,剩下的都藏在商隊的糧車里運走了。”
溫子然眼底掠過一絲贊許,又追問:“那全年的稅收缺口,你估算有多少?癥結在哪?”
“至少五千兩!”
張默幾乎沒猶豫,“癥結在‘內外不分’,西域客商來隴西做生意,本該分‘過境稅’和‘本地稅’,可現在知府與外商勾結,偷稅漏稅,要么不報、要么亂收,反而讓本地商戶覺得不公,也學著偷稅,才導致隴西如今庫銀空虛。”
沈清辭站在一旁,忽然明白溫子然為何選他,這人或許不善鉆營,卻把隴西的稅情刻在了心里,做事認真詳細,必能幫到他。
溫子然合上冊子,問道:“如何處理?”
張默毫不怯懦,答道:“下官之前擬了個‘分稅細則’,想報給王知府,可被打了回來,或可呈給大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