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景焓側頭對著銅鏡轉動脖頸,暗紅紋路順著頸線蜿蜒,金箔點的鳥眼在暮色里泛著極淡的光,竟真有幾分札西頓珠原身圖騰的鮮活感。他抬手摸了摸,不由得頷首:"足夠了。剩下的我自會處理。"
說罷他迅速套上玄色外袍,又對沈清辭交代:"其余事變交給你了。"
沈清辭點頭。
蕭景焓話音未落,人已掠出破廟,玄色衣袍在門口劃出一道殘影,只留下沈清辭站在原地。
她望著蕭景焓消失的方向,眉頭又皺起來,吐蕃王室內部本就紛亂,他這一去,怕是要攪起更大的波瀾。
沈清辭收拾好易容工具,趕忙往城里走。她離開的太久了,若是溫子然問起來,只怕是不好交代。
她剛拐過知府府前的巷口,就見府門溫子然正帶著三個衙役往馬車上走,穿著一身官袍顯得格外正式。
"你回來了?"
溫子然見她走來,腳步頓住,也沒問她去了哪里,只伸手擱著衣服拉過她的手腕,把她往馬車邊帶,"正好,有急事需要你跟我走一趟。"
沈清辭被他拉著踉蹌了兩步,問道:"去哪?"
嘴上好奇,腳上功夫倒是麻利,快速上了馬車。
"去張默的官署。"
溫子然坐下,將油燈往她那邊推了推,"白日里想了想,暫代知府的人選里,張默對隴西稅務最熟悉,由他來暫代知府一職也合適。既然是老師的學生,你也勞煩跟著去看看我的判斷是否有誤。"
沈清辭點點頭,張默雖是沈弘的學生,但沈清辭知道他,是因為前世他算是溫子然的左膀右臂,溫子然曾提筆送了他幾個大字
"有仁心卻不迂腐",也是后來朝堂主要干將。
只是她沒想到這一世張默與溫子然結緣,竟陰差陽錯是她促成的,這感覺還真是有些奇妙。
馬車轱轆碾過青石板路,在一棟灰瓦斑駁的官署前停下。
這是隴西的稅監(jiān)署,墻皮脫落大半,門楣上的“稅”字被雨水浸得發(fā)黑,遠遠就聽見里面?zhèn)鱽沓橙侣暎熘惚P珠子摔在桌上的脆響。
沈清辭跟著溫子然往里走,剛跨進正堂門檻,就見靠墻的案前圍了一圈人。
最中間的男子穿著洗得發(fā)白的青布官袍,袖口磨出了毛邊。
他手里攥著一本泛黃的賬冊,神色倔強。
而對面一個穿錦緞坎肩的胖吏員正揪著他的衣襟,把另一本賬冊摔在桌上:“張默!你少裝糊涂!這月城西酒肆的稅銀少了五十兩,賬本上卻寫著收齊了,不是你貪墨了,難道是銀子自己長腿跑了?”
周圍幾個吏員跟著起哄:“就是!王吏目都查出來了,你還敢狡辯!”
“趕緊把銀子交出來,不然我們讓你嘗嘗牢飯的滋味!”
張默用力掙開胖吏員的手,指著賬冊上的墨跡:“這賬不是我改的!你們看,這‘五十兩’的‘五’字,墨跡還沒干,是今早才添上去的!我昨日對賬時,明明是收齊了的!”
他聲音發(fā)緊,卻依舊挺著脊背,不肯低頭。